【最美基层干部】“老炮儿”书记——杭州市横山社区党支部书记陈宏伟的故事

最美基层干部

　　编者按：基层干部作风事关巩固党的执政基础，事关人民群众切身利益。在“十三五”开局之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起航之际，我省的基层干部如何牢记“干在实处永无止境、走在前列要谋新篇”新使命，切实担负好带领群众发展的重任？猴年新春伊始，本报多路记者，分赴全省各地，聚焦基层干部转变作风、大干实干的典型做法，展现各级干部敢担当、重实干、有作为的铁军风采。

2月22日，元宵佳节，陈宏伟慰问社区里的优秀老党员陈关林。本报记者 孙潇娜/摄

陈宏伟与居民一起进行环境整治大扫除。本报记者 丁谨之/摄

　　“老炮儿”书记其实不老。

　　陈宏伟，1967年出生，论年龄正值壮年。2013年4月，他当选杭州市西湖区转塘街道横山社区党支部书记，论“从政”资历还不满3年。

　　说他像此前热映的一部电影中的主角“老炮儿”，是因为他“规矩”不离口，骂人时有股糙劲儿，更是因为他办事老道，上任1个月时，就把原本分成两派的社区班子，拧成了一股绳；4个月里，竟攻下397座坟地的搬迁难题。

　　这个厉害书记，值得一书。

　　尽管我以前写过的基层干部不下几十个，但初闻这位“老炮儿”的故事，仍不由得好奇心顿起。春节假期过后刚上班，我便抽空前往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老炮儿”的故事挺精彩，这人也挺真。写他，乐在其中。

　　“你们都说我要后悔，那我就偏要试试看。”

　　老板回家当书记

　　“老炮儿”那口普通话，特别标准。他说，大概是因为常年走南闯北，所以早没了家乡口音。

　　16岁那年，他到江苏无锡闯荡；18岁，回到乡镇企业干活；26岁，又改行学开货车。

　　尽管在学校里喝的墨水不多，但“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老炮儿”认。在朋友的提点下，他迈进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的教室。两年半后结业，捧回了一张施工员证，从此吃定了“建筑饭”。

　　肯吃苦、讲原则、负责任，刚入行时，“老炮儿”辗转江西、金华、慈溪等地，栉风沐雨，给人打工。有了点积累以后，2006年，他与大舅子合股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开始自己接活。逢年过节回乡，大家都喊他“老板”，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

　　照这个势头，他本该继续发家致富，而我也无缘与他相识了。但2013年4月，一个来电，叫停了他的“老板”之路。

　　“宏伟啊，我是街道的党委副书记金华，有空来我这里坐坐。”毫无来由的邀请，让“老炮儿”满头雾水——“金书记叫我弄啥西，难道让我做工程？”

　　踏进办公室，只见金华笑容满面，“宏伟，你企业办得不错嘛，不如来当个社区干部！”

　　一听这话，“老炮儿”连连摆手，只想赶紧开溜，“不行不行，这活我从没干过，一点儿不懂。”

　　“你回去想想，跟家里人也沟通沟通。”“老炮儿”暗笑，这书记挺有趣，我又没应下，跟家人沟通个啥。

　　4天后，“老炮儿”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金华。

　　一路上，盘算着各种推脱的理由，“老炮儿”自以为成竹在胸。没想到，这次金华一开口，就不走寻常路。

　　“你是什么党派？”

　　“共产党呗！”

　　“那入党誓词咋讲的？”

　　“这我哪背得出来，都过了那么久了！差不多就是履行党员义务，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对！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金华猛地打断，“现在社区里少个党支部书记，党员都推荐你，你干不干？”

　　男子汉大丈夫，刚出口的话，怎能收回？“老炮儿”只得点头，“金书记，那我先试用一年，干不了就走。”

　　“行行行，你就试着甩开膀子干吧。”金华笑眯眯地说。

　　踏进家门，“老炮儿”把这事一提，家里顿时炸开了锅。老婆说，你好好赚钱，管那摊闲事干什么，将来肯定后悔；爹娘说，社区里关系复杂得很，做事没那么容易的；大舅子最不乐意，吵嚷着公司业务今后哪个来管。

　　“老炮儿”恼了，“你们都说我要后悔，那我就偏要试试看。”

　　2013年4月23日，横桥社区改选。39张选票中，“老炮儿”得了36票。

　　“干部有威信，才能办成事。”

　　 一拳“砸”出了团结

　　每次听“老炮儿”说故事，一坐就是两三个钟头。为记全细节，我总让他重复，可“老炮儿”从没嫌烦过。我夸他性格好，他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自己发起火来毛吓人的。

　　新官上任才1个月，“老炮儿”不慎崴了脚。卧床一周后，他放心不下社区，非要拄着拐来开会。

　　未曾想，屁股还没坐热，两个支部委员竟因一句流言，骂起了娘。边上两个居委会委员，非但不劝架，还各自帮腔。

　　“统统给我滚出去！”“老炮儿”一拳砸在桌上，吼着“开炮”。

　　这下子，众人都闭上了嘴。沉默半晌，“老炮儿”当作啥也没发生，问完上周工作，接着布置任务。末了，才回过头说，“团结就是力量，要是连6个人的班子都捏不拢，今后怎么干事？工作有分歧很正常，少数服从多数嘛，但不许有私人恩怨。”

　　见大伙都低头不说话了，“老炮儿”又使出一招：“来，你们都互相给坐对面的递根烟点上，这事就算过了，大家还是兄弟。”

　　这之后，原本总闹矛盾的社区班子，还真成了“一块铁板”。而“老炮儿”的手掌，却因那一拳，伤了筋。

　　班子团结了，但干部没威信，村民不买账，工作还是难开展。于是，“老炮儿”瞅准机会，又发了通火。

　　一次，社区干部开会，商量怎么补发新迁入居民的口粮钱。开场白还没说完，居民戴某破门而入，张口便骂，“你们社区干部到底来弄啥西！介个啊不去死？口粮钱到底啥辰光发？”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老炮儿”已提高了嗓门：我们起早贪黑地干，即便做得不好，也应该由组织来管、大家来评！今天你这样胡乱骂一通，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戴某没想到，平日慈眉善目的陈书记会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他脑袋一缩，溜之大吉。几天后，他自知站不住理，托人专程给“老炮儿”道了歉。

　　“干部有威信，才能办成事。”这是“老炮儿”的治理经。

　　“讲规矩，换来的都是老百姓的信任。”

　　 凡事都按规矩办

　　从“老板”到“书记”，“老炮儿”适应得挺快。尽管变了身份，但有句话，他还是挂在嘴边：凡事，按规矩办。

　　所谓规矩，就是一视同仁的规章制度。说白了，就是“老炮儿”办公室书柜里那一摞摞蓝色文件夹：社区例会制度、党组织会议制度、股民代表大会制度等，一一标写明晰、记录在册。

　　治村跟办企业一个道理，按规矩办事，大家才心服口服。如今，“老炮儿”张口就能说出10多条制度，但上任之初，这数字还是个“鸭蛋”。

　　刚接手那几天，“老炮儿”兴冲冲地盘点家当，却死活找不见第一块留用地的指标卡。

　　“没了指标卡，以后咋开发？你们快去档案室找找！”

　　“档案室？没见过呀。”

　　这回答，让“老炮儿”傻了眼——难怪近年来，村里发展总落后，问题出在制度没理顺。找到了缺陷，他边忙着申请补办、登报公示，边让人买回两只铁皮柜，宣布第一条规矩：社区档案统一入柜管理，谁都不许带走。

　　管理渐入门道，铁皮柜里的承包合同也多了起来。尽管社区账户上的存款数，蹭蹭地上涨，但“老炮儿”仍不得闲，他忙着招呼人开会哩！

　　每周一次例会，每月一次党员大会，每季度一次股民代表大会，每半年一次总结会，还规定会场里不许接电话，来不了的必须提前请假……开会的规矩多了，乡亲们也悄悄议论开了：这“老炮儿”不是个读书人，咋这么爱开会呢？

　　“老炮儿”开会不读文件，却读账本。近段日子里，集体所有的收入和支出，他一条不落下。有时，他也会说说入党积极分子的发展名单、社区接着要做什么工程等等。

　　事事讲规矩，累不累人？“老炮儿”使劲摇头：这规矩，好处多着嘞！你不说，老百姓以为你得了好处，背后骂你，不如讲清楚，干净干事、清白做人。

　　上任半年后，80多个党员、居民代表在第一次总结会上，破天荒地鼓起掌。“老炮儿”听着，心里头很激动：讲规矩，换来的都是老百姓的信任呢！

　　“基层工作不怕任务艰巨，最怕干部处事不公。”

　　遭遇迁坟大考验

　　走进“老炮儿”的办公室，迎面便是金光闪闪的一道“奖牌”墙，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些荣誉，“老炮儿”绝对实至名归。3年不到，他完成了整村拆迁、浙江音乐学院周边整治、沿山水渠的甲鱼禁养等工作。其中，最牛的当属在4个月内，动员居民搬迁祖坟397座。

　　2015年4月底，“老炮儿”被街道喊去参加紧急会议。原来，当年9月，浙江音乐学院就要开学，但山体白化问题却还没解决。

　　“满山的老坟，还不把娃儿们吓到？这事得抓紧喽！”“老炮儿”没少见世面，但一听到街道党委书记马定忠这话，还是急出了满手汗。

　　迁坟可是大事，他刚想开口请求宽延些时日，马定忠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我知道这事难，但绝对拖不得！

　　按农村“五黄六月”不做大事的风俗，迁坟需等到农历七月初一后。“老炮儿”掐指一算，倒吸一口凉气，那都8月14日了！心里火烧火燎，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宣传动员。

　　第二天上午，“老炮儿”召开班子会议，决定分组行动；下午举行的党员和居民代表大会上，他第一个签下祖坟迁移承诺书，号召社区干部、党员和居民代表带头表态。

　　“迁坟是早晚的事，腾出这块地是为了造学校，娃儿们上学近了，老祖宗看在眼里，肯定也觉得好呀！”

　　在一次次上门走访动员过程中，“老炮儿”放下身段、收起脾气。别人指着鼻子骂，他陪着笑脸；别人胡搅蛮缠，他摆事实、讲道理；别人闭门谢客，他拉着一群亲戚、朋友，软磨硬泡。

　　有诚心、有耐心、不灰心，一来二去，“老炮儿”真说服了不少人。眼见大功快要告成，但陈家迁祖坟的事，却怎么都谈不拢。

　　13个堂兄弟，101人的大家族，“老炮儿”和社区班子成员前前后后去了陈家27次，不是这头刚答应了，就是那头又反悔了。最后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也把大家约着一起到现场查勘，不知怎的，年逾八旬的陈大爷又变了卦：坟头这两棵大树咋办？万一迁坟时候倒了，哪个负责？我们家现在顺利太平，要是动了坟，坏了风水，哪个来担保？一席话后，大家不欢而散。

　　眼瞅着限期将至，“老炮儿”快没辙了，来回翻着陈家子孙的名录，心乱如麻。忽然，有个名字让他眼前一亮：陈利华！他是老师，又是党员，在家族里说话有威信，不如找他说合说合。

　　想到就干，没几天，陈利华就接到了“老炮儿”的求援电话。

　　“陈老师，我是宏伟，迁坟的事想请您出马帮忙。小学时候您教过我，现在学生遇上了难题，还得请教您。我觉着吧，陈家人里，就数您行！”

　　陈利华一听这话乐了，这书记还挺会说话，“高帽子”一顶接一顶。他本就有心出手，于是顺水推舟，揽下了这事。

　　随后10天，陈利华忙着走门串户，“老炮儿”也不忘常旁敲侧击：“陈老师呀，我猜该有效果了吧，这可都拜托您啦！”

　　8月17日，陈利华主持召开家族会议，商量相关事宜；8月27日，陈氏祖坟，现场搬迁。

　　只要能把事办好，厚着脸皮求人也值，该找关系的还得找关系。“老炮儿”这话，说的就是借力使力的道理。

　　“老炮儿”聪明，懂得服软变通，但一定要在他的原则内。如果要破规矩，他绝不答应。迁祖坟时，就曾有人想借机敲敲竹杠。

　　“书记，迁坟可以，这补偿费您是不是再给加点儿？”

　　“5300元，多一分不给。按规矩办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那我得在公墓里挑个好位置。”

　　“之前就说好了，不挑位置，按先后依次入葬。要是为你破了规矩，我怎么跟别人交代？”

　　见“老炮儿”态度坚决，对方只得作罢。

　　“基层工作不怕任务艰巨，最怕干部处事不公。人心要是不齐，什么都干不了。”陈宏伟说。

　　“老炮儿”的一碗水，端得平。

　　 “老炮儿”讲仁义

　　除了讲规矩，“老炮儿”还讲仁义。他的仁义，是对老百姓的深情。纵然不是上头布置的任务，只要群众开了口，他总会想方设法去办。

　　2013年，横山社区开始拆迁。没了房前屋后的院子，而规划中的红白喜事用房还没建成，居民急得直跳脚，冲着“老炮儿”倒苦水。

　　“书记呀，你得帮我想想法子，20多桌的喜酒我哪里去办？儿子结婚可等不了！”

　　“老炮儿”听了，挺自责，念叨着，这问题居然没想在前面。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去街道反映情况。

　　没想到，街道干部却回答说批不了：社区留用地的规划里，没有设这一设施，临时调整有困难。

　　“那可不行，老百姓的事儿也是大事！”“老炮儿”有些气恼。

　　“这样吧，不如你去之江管委会问问。需要街道帮忙的，我们一定支持。”

　　就这样，“老炮儿”和社区主任盯上了之江管委会农居建设中心副主任付伟民。他们为900平方米的临时用地，连着跑了七八趟，却还没能敲定。

　　最后一趟，“老炮儿”有备而来，还拉上了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何宝祈。

　　“陈书记，不是我故意不批，临时用地4年到期，你万一不拆……”付伟民话还没完，“老炮儿”掏出一张承诺书，“啪”地按在桌上：“付主任，您放心，正式用房2016年就交付，到时我肯定提早拆！再说了，有这盖章签字的承诺书，还怕我赖账不成？”

　　“老炮儿”态度诚恳、步步紧逼，付伟民终于点了头。

　　乡亲们说，“老炮儿”是个魔术师。2013年底，建成了操办红白喜事的场所，还配套盖起四星级公共厕所。眨眼间，老年活动中心的破桌椅全套更新，还多出了一台电视机；残疾人康复中心“冒”了出来，地板簇新、墙壁雪白，每周三下午开门迎客；小区门口的空地，变成了健身苑，年轻人打起乒乓，妇女们跳起排舞。

　　6个社区干部，怎么服务好1041位居民？“老炮儿”反问，把百姓事当做自家事，还有什么做不成？

　　“我呀，怕过年！”

　　基层人情“攻防战”

　　“这么多事都办成了，你还怕什么？”“我呀，怕过年！”“老炮儿”的回答，出人意料。

　　每次过年，总少不了熟人，生拉硬拽地请他吃饭。去吧，吃了别人的嘴短，影响来年工作开展；不去吧，同社区的人，远近都算是个亲戚，推多了伤脸面。规矩和感情，“老炮儿”两头放不下，因此才犯难。

　　尽管心里有点儿怵，但山人自有妙计。

　　常来往的弟兄，“老炮儿”提议上家里吃去，整几个家常菜，气氛最好。非拉着往饭店去的，“老炮儿”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途假装上厕所，暗地里就把账给付了。

　　闯过“吃饭关”，“老炮儿”又遇上了送礼人。

　　基层情况复杂，要是当场退了礼，对方说不定真拉下脸。做不了朋友事小，不支持工作事大，但昧着良心收礼，“老炮儿”绝不干。

　　左右为难，几宿没睡，“老炮儿”终于想出个主意，还特地跑去街道纪工委打听，合不合规矩。

　　人前，他照单全收。人一走，他喊来3个社区干部，又贴封条，又登记，把礼品放进档案室。等来人要求的事按规矩办妥后，再完璧归赵。

　　“这样一来，别人有了面子，我也不违反纪律。”说着，“老炮儿”的眼里笑得有一丝得意。

　　“今年村民要回迁，要接着治水……”

　　放不下的社区情

　　2016，改选年。“老炮儿”，你还选不选？

　　他没回答，只告诉我，马定忠曾对他说：你放一万个心吧，想走也走不掉。

　　没错，选书记，人缘重要，但更靠本事。

　　社区这些年变化大，今年村民要回迁，要接着治水，自留地的开发方案也等着拍板……“老炮儿”净说别的，一字不提“选不选”。我却听得明白，这个社区，他放不下。

　　瞧这一箩筐的奖，许多人以为他已功成名就。其实在他眼里，自己这才刚上路呢！

　　＞记者手记

　　 当家人就得实干担当

　　写完“老炮儿”，我来回翻着采访本，意犹未尽。看着那一个个有趣的故事，仿佛他还在眼前。喜欢跟他聊天，因为他直爽，更因他有故事。回想往事，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让人觉得真实又可爱。

　　采访基层党支部书记，最怕遇见这样一种人：请他说说基层党建，点上事例、面上工作，字正腔圆，说得顺溜；让他谈谈绿水青山，只见他停顿三秒，更换频道，接着继续倒背如流。说他是个书记不假，但更称得上“新闻发言人”。讲工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请他讲讲自己，却惜字如金，生怕破坏光辉形象。

　　遇见“老炮儿”，是种幸运，让我看到一个丰满、真实的基层党支部书记。他有脾气，对着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会发火；他肯吃苦，一双穿着上山看迁坟现场的鞋子，差点磨破了底；他也挺“狡猾”，一顶顶“高帽子”给人带上，让人不好意思不帮忙。

　　一名优秀的基层干部，该是什么样？写完“老炮儿”，我试着勾勒出心头的那个形象：他会把百姓事系在心头，可也一定不是个完人；或许读书不多，有时也会暴怒和骂娘。但正是他们，肩挑期待、敢于担当，一点点撬动田野阡陌间、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

　　实干担当，远胜过一堆空泛的大道理——这是“老炮儿”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