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 | 数字经济潜力如何加快释放

　　我国数字经济平台已形成的海量数据积累、智能分析研判、赋能企业发展、创造更多需求等优势有待充分释放

　　应统筹工业互联网、消费互联网、人工智能、跨境电商四类平台协同推进，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为经济回升向好注入数字新动能

　　工业互联网是一个巨大的蓝海，据测算，仅在航空、电力、医疗保健、铁路、油气五个领域引入数字化，通过数字化拓展10%的产业价值空间，每年就可以增加2000亿美元以上的价值

　　近年来，我国每年新增1000多万名应届高校毕业生，他们是移动互联网的原住民，具备创新使用智能技术的能力

　　文 | 胡梅娟 姜铁英

　　2022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已达50.2万亿元，总量稳居世界第二。

　　当下，经济增长内生动力有待提升，数字经济对经济企稳回升发挥着关键作用。数字经济时代，平台型创新生态系统是大国竞争的重要载体。

　　专家认为，我国数字经济平台已形成的海量数据积累、智能分析研判、赋能企业发展、创造更多需求等优势有待充分释放。应统筹工业互联网、消费互联网、人工智能、跨境电商四类平台协同推进，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为经济回升向好注入数字新动能。

　　具体来说，要高质量建设工业互联网，夯实新基建，发挥行业骨干企业特别是央企国企作为“链主”的引领作用，服务链上企业稳健发展；要发挥大型消费互联网平台数据及分析优势，赋能中小企业数字化发展；要用好人工智能技术，创造更多新岗位，推动青年人低成本创业；要做强跨境电商，大力发展知识密集型服务贸易，提升进出口贸易竞争力。

　　参观者在上海举行的2023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与柔美人形智能服务机器人互动（2023年7月6日摄） 李心怡摄/本刊

　　以工业互联网强化“链主”角色

　　“链主”企业是产业集群的领头雁，能够协调产业链各环节，是产业补链优链强链的关键。

　　近年来，国有企业持续发挥“链主”作用，带动、帮扶相关产业链供应链上下游中小企业共同成长，持续打造重点领域中的产业同盟军。例如，江苏徐工集团累计带动徐州1000多家、全球4000多家产业链、供应链上下游中小企业，形成“供应链融通模式”，竞争优势明显，带领产业链上下游先后攻克23项传动系统关键技术，获得授权专利243项。

　　专家认为，当前应进一步推动央企国企主动承担“链主”责任，在做好自身主业的同时，发挥央企国企的头雁引领作用，加强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以服务链上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发展为抓手，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持续提供新动能。

　　全周期服务链上企业发展，形成头雁领航、群雁齐飞式发展优势。分阶段而言，在初创阶段，为链上企业提供基于行业背景的技术落地场景和战略咨询管理服务，帮助初创企业快速成长；在成长阶段，针对企业生产制造、产品研发特点提供定制化服务，为企业对接央企国企供应链铺路架桥，助力开拓产品市场渠道；在成熟阶段，引导企业成为各自领域产业链供应链的合作伙伴，融入上下游供应商等生态资源；在拓展阶段，聚焦更为广泛的行业基础构架与解决方案，帮助链上企业打通产品研发、供应链、营销、销售、服务等全价值链，实现数智驱动创新发展。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讲席教授、互联网发展与治理研究中心主任陈煜波建议，当前，全球产业竞争更多体现在全产业链生态系统的竞争，需要全面改革对“链主”央企国企的考核体系。在注重对“链主”企业自身业绩考核的同时，应加大对“链主”企业服务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带动产业链科技创新、做大提升全产业链生态系统全球竞争力等方面的考核比重。

　　发挥工业互联网要素配置、供需枢纽、链条治理等功能，促进产业链协同发展。工业互联网作为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的关键基础设施，是工业全要素、全产业链、全价值链连接的枢纽，是国家实施制造强国的重要力量，是构建大国竞争优势的迫切需要。

　　近年来，工业互联网发展迅速，一大批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开展“5G+工业互联网”创新实践，目前全国在建项目超过4000个。作为工业和信息化部遴选的第一批国家级跨行业跨领域工业互联网平台企业，树根互联股份有限公司拥有自主可控的工业互联网操作系统，目前已为装备制造、钢铁冶金、汽车整车及零配件等数十个工业细分行业近千家工业企业提供工业互联网服务。三一重工股份有限公司基于该平台打造的“挖掘机指数”，已成为反映基础设施建设、观察固定资产投资等经济变化的风向标。该平台还带动链上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连片数字化转型，赋能了星邦智能、艾迪精密等一大批专精特新企业。

　　中国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席、重庆市原市长黄奇帆认为，工业互联网是一个巨大的蓝海，据测算，仅在航空、电力、医疗保健、铁路、油气五个领域引入数字化，通过数字化拓展10%的产业价值空间，每年就可以增加2000亿美元以上的价值。

　　黄奇帆建议，充分发挥工业互联网要素配置作用，促进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等各类生产要素泛在连接、弹性供给和优化配置；充分发挥工业互联网供需枢纽作用，提升供需匹配，实现生产制造过程的人、机、物多元实时连通和供需智能匹配，助力企业及时捕捉和响应个性化、结构化、趋势化需求；充分发挥工业互联网的链条治理作用，建立以数据为核心，链接多类主体、多种资源的治理结构，促进产业链上下游融合发展。

　　以消费互联网提供高质量供给

　　眼下，互联网正重构消费模式。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在消费行为方面，搜索型消费逐渐向推荐型消费转变。传统的网络消费行为主要基于对产品及服务的信息搜索展开，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基于算法的个性化推荐逐渐成为主流。

　　陈煜波表示，经济发展新常态下，模仿型排浪式消费阶段基本结束，个性化、多样化消费渐成主流。如何让中小企业捕捉并快速满足新消费需要，关键在于从消费数据中洞察用户和市场需求，推动企业提供以用户为中心、以市场为导向的高质量供给。

　　数字经济时代，互联网平台企业拥有海量用户和场景数据，以及大量掌握数据分析技能的数字人才，这两者恰恰是中小企业所缺乏的。要充分发挥平台企业在数据和数字人才方面的优势，为中小企业开展数字化赋能，助力传统中小企业转型升级，促进数据要素价值化。

　　例如，2021年5月，阿里巴巴开展普惠降费活动，将付费服务“生意参谋”全部免费开放给所有商家。陈煜波团队研究发现，该项举措对淘宝商家月销售额的平均提升效果超过9300元。按照237万户自愿参与活动的商家推算，普惠降费让商家每月的销售额共增加了220.5亿元，月销售额10万元以下的中小商家获得了比大商家更高比例的增长。

　　陈煜波建议，积极推动平台数据智能发展，引导平台帮助中小企业更好地洞察市场趋势和用户需求，提高企业经营效率，不断创新推出市场需要的产品，实现转型升级。政府可充分利用政策的杠杆作用，给予一定的税费减免政策或专项资金，鼓励平台为广大中小企业提供数据智能和数字化转型赋能服务，帮助中小企业培养数字人才。

　　以智能技术促进就业创业

　　以人工智能、5G、云计算、区块链等智能化技术为核心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成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和生产力跃升的重要引擎。

　　2023年以来，海内外一系列AIGC（内容生成式人工智能）成果的推出，代表着人工智能进入高速发展阶段。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通过智能算法和大数据分析，可以从全球范围内收集、分析和处理海量数据，大型AI模型的应用场景远远超出对话聊天范畴，甚至发展出推理、理解和抽象思考的能力，正在推动就业创业格局深刻变革。

　　从短期来看，智能化技术的产业应用会对传统行业产生替代效应，减少或取代部分就业岗位；但从长期来看，智能化技术的广泛应用和智能化社会的深度发展会促进产业变革，增加高技能劳动者需求，创造更多就业岗位，提供更多低成本创业机遇。

　　着眼未来，一方面应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加快我国AIGC等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研发与应用落地。在科技资源配置中，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加快推动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研发与落地。通过政策与资金扶持，鼓励大型科技企业加快打造AIGC算力和技术服务平台，降低中小企业和个人使用AIGC技术的门槛与成本。

　　另一方面，依托智能化技术驱动产业链转型升级，培育更多新兴产业和就业新载体。通过智能化技术赋能传统行业转型升级，提升产业的智能化水平，加快企业产品迭代和技术创新，稳步推进智能化与各类产业融合发展，构建就业市场与智能化良性互动的生态系统，引导释放智能化对就业岗位的创造效应，扩大用工需求，带动更多就业。

　　此外，提升大学生智能化技术运用技能，促进大学生低成本创业。高校人才培养应加强理念创新，探索“人机协同”培养新模式，注重大学生智能化思维提升，强化大学生智能素养培育，注重基础学科和应用学科的跨界培养，适当增加智能技能课程与通识课程，培养契合智能产业发展需求的高素质人才。加强创业指导与专业培训，增强大学生利用智能技术开展低成本创业的综合能力。

　　陈煜波认为，近年来，我国每年新增1000多万名应届高校毕业生，他们是移动互联网的原住民，具备创新使用智能技术的能力。政府应引导高校与大型科技企业、传统行业合作，加大智能化技术及其行业应用的职业技能培训，依托数据要素构建新型科技与创新金融服务平台，弘扬企业家精神，引导他们抓住智能技术带来的产业新变革与低成本红利，创造更多新需求、新应用、新场景。

　　在山东省曹县安蔡楼镇有爱云仓汉服基地，女主播直播推介儿童汉服（2023年7月6日摄） 郭绪雷摄/本刊

　　以跨境电商提升进出口竞争力

　　全球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催生了以数据为关键生产要素、以数字服务为核心、以数字订购与交付为主要特征的数字贸易，成为国际贸易发展的新趋势。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跨境电商进出口规模达2.1万亿元人民币，比2021年增长7.1%，跨境电商进出口规模占全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的4.9%。

　　作为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重要载体，跨境电商持续激发内外循环的发展潜能，促进国内、国际两个市场协调并进，是我国推动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黄奇帆研判，到2035年，中国进出口贸易额的50%或将以跨境电商方式实现。建议进一步加大国际合作，为跨境电商发展营造良好生态环境，把跨境电商打造成培育外贸竞争新优势、促进外贸高质量发展的突破口。

　　对此，加强全球数字贸易治理合作。推动各国减少跨境电商壁垒，提升跨境贸易自由化，共同做大跨境电商规模。积极参与电子商务多边谈判，主动设置数字贸易规则议题，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推动建立有利于跨境电商健康发展的规则体系。以“一带一路”建设为依托，积极发展“丝路电商”，深化通关物流监管方式、纠纷处理、数据保护等磋商与合作，探索形成区域性规则体系。

　　陈煜波建议，可在部分有条件的区域，比如河套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海南自贸港、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等地，试点建设“国际数据治理和数字贸易特区”，在试验区内实行“境内关外”的特殊监管机制，主动合理地融合不同国家的监管规定，建立一套受国际认可的数据安全和数字贸易标准，以政策红利吸引对跨境数据有需求的企业入驻产业园，建立面向全球的开放型数字经济创新高地。

　　完善配套服务，提升跨境贸易便利化。进一步加强跨境电商产业园建设，整合跨境电商上下游企业，汇集关键生产要素、通关物流系统、仓储支付营销等多功能于一体的跨境电商产业园，为迅速做大做强跨境电商产业提供支撑。推动云计算、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技术在跨境电商及跨境物流等方面的运用。整合信息资源，构建公共信息化平台，提高产业集聚度，提高海外仓数字化水平，促进跨境电商与跨境物流协同发展。完善跨境支付体系，加强跨境支付基础设施建设，探索人民币计价结算。试点数字人民币，支持第三方跨境支付业务规范发展，促进跨境电子商务支付结算便利化、高效化。

　　加快推动知识密集型服务贸易跨境电商发展。知识密集型数字服务贸易已成为我国外贸重要增长点。2022年，我国服务出口28522.4亿元，同比增长12.1%，其中知识密集型服务进出口达25068.5亿元，同比增长7.8%；知识密集型服务出口14160.8亿元，同比增长12.2%。

　　多位专家建议，数字技术推动的跨境电商等新业态已成为服务贸易发展新亮点，应抓住数字技术对服务贸易发展的巨大机遇，瞄准服务贸易发展前沿，大力发展知识密集型服务贸易跨境电商，培育数字时代服务贸易新支点、新优势。

　　（作者单位：瞭望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