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约瑟夫·培黎与中国

【专题】弘扬路易艾黎精神

约瑟夫·培黎（Joseph Bailie，1860-1935），中文名字叫裴义理，美籍爱尔兰人、传教士、大学教授、农林科学家、国际慈善家、工业技术教育家。他“生于爱尔兰岛，父业农，家基贫，幼时就学幸获奖金，卒竟素志，得拜尔法斯特大学文学士学位，后乃兼程赴美，专...

　　约瑟夫·培黎（Joseph Bailie，1860-1935），中文名字叫裴义理，美籍爱尔兰人、传教士、大学教授、农林科学家、国际慈善家、工业技术教育家。他“生于爱尔兰岛，父业农，家基贫，幼时就学幸获奖金，卒竟素志，得拜尔法斯特大学文学士学位，后乃兼程赴美，专攻神学”。

　　1890年，培黎先生受基督教社会福音运动影响，来华追求他的理想。开始供职苏州长老会，后因志趣不投，愤然北上，在北京大学的前身——京师大学堂任英文教习。在此期间，他努力学习中国文化，并与维新派人士交往甚密。1910年，他应南京金陵大学邀请，担任数学教授，任教期间“嘉惠学子，有口皆碑”。培黎先生虽然是个传教士兼农林科学家，但并不是一个书生型的知识分子，他非常关心社会问题和社会底层人民，“对救世拯民，早具宏愿”。他认为，向饥饿和绝望的人传教是没有意义的，“你必须先改善他们的生活，然后才能向他们讲哲学”。有一天，他给金陵大学学生讲解析几何，还没有开口，眼中泪珠就滚滚而下，全班学生不解其意。他悲愤地说：“中国不得了！”因为那时盛传各国要瓜分中国，他对此有一种深刻的愤恨悲悯之情。

　　他在中国生活了四十多年，非常同情当时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用毕生精力从事社会服务、社会改造事业，做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有益于中国人民的事情。

　　以工代赈，赈济灾民。“1913年（民国2年）张勋入城劫掠，兵燹孑遗，复遭屠杀，加之长江大水，衷鸿遍野。先生乃联合当地缙绅，发起义农会，以工代赈”，救助灾民。为赈济灾民，培黎提出了一个“拓殖计划”，获得了一个由中外人士组成的慈善救济组织——华洋义赈会的支持，并提供5000美元，资助100户农家参加试验。孙中山获悉后，于1912年1月17日约见了约瑟夫·培黎先生，对“拓殖计划”极表赞许，表示愿意提供南京附近荒废的土地作为实验用地。不久，孙中山又发起集体签名，再次表示支持培黎的善举。孙中山、黄兴、张骞、黎元洪、袁世凯、蔡元培、唐绍仪、熊希龄、宋教仁、段祺瑞等人集体倡议如下：“金陵大学算学教习裴义理君创办义农会，专为中国贫民种植荒地，自谋生计，办法基善，至公无私，赞成诸君，均愿竭力襄助，速观厥成，兹特书名于后。”有了政府的支持和提供的土地，培黎先生亲自组织灾民开垦荒山，指导种植。辛劳了三年，赈济灾民事业初见成效。

　　在赈济灾民过程中，培黎先生看到中国农民生活艰难悲惨，认为中国要改善人民生活，必须从改良农林产业入手。于是他建议金陵大学创办农林学校。

　　创办金陵大学农学院，开中国农业高等教育之先河。1914年，金陵大学采纳了培黎先生的建议，并请他负责创办金陵大学农科，第二年又增添林科。1916年，农科与林科合并成立农林科，即为金陵大学农学院的前身。培黎先生任农林科科长。农林科采用半工半读制度，致力造就实用人才。当时规定两条原则：

　　第一，注重实际教材，学以致用，用有所本。如开垦土地、栽树、播种、耘草、收获等工作，都由学生亲自操作。培黎认为需要把书本上学来的理论，在实际中体验，求得真知，只有这样，学与做不致陷入空虚，才与国计民生发生直接利益。虽当时风气未开，未能完全实行，但培黎先生毅然主张知行合一，变更当时风尚，可见独具远见。

　　第二，提倡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农林科初创时期，仅有经费5000元、教员二三人、学生十几名。然因方针正确、办法合适、主持人有计划有毅力，所以奠定了金大农学院永久的基础，能逐年扩大起来。

　　从办学起到抗战开始，大学本部和农业专修科，及各科训练班毕业生，计1200余人，占全国高等农业学校毕业生的1/3。而从事农业教育及农业改良工作的，占总数的95%。没有一个学生毕业后失业，且供不应求。据1948年统计，中国在欧美留学农业的学生约计256人，其中金大农学院毕业生120余人，约居半数。全国农业机关，都有农学院的学生工作，可见金陵大学农学院对中国农业科技的贡献。上世纪四十年代始终给与艾黎和工合山丹培黎学校强有力支持的甘肃省建设厅厅长张心一（黄炎培大女婿、黄孟复姑父），1926年获美国康奈尔大学农业经济学硕士学位，1927年回国后拒绝某大学高薪聘请，曾就任金陵大学农学院副教授兼农业推广部主任。

　　提倡植树造林，推动确立中国植树节。1916年，培黎先生辛辛苦苦开垦荒地、植树造林的南京紫金山麓燃起野火，林木被烧了不少，义农会损失很大。附近居民又乱砍乱伐，不知爱护。培黎先生非常痛心。清明节，培黎先生因事去上海，沿途看见不少人在自家坟地上种植树木，得到启发。不久，他提笔给北洋政府农商总长张謇写了一封信，建议政府把清明节定为植树节。北洋政府很快复函培黎先生，采纳了这个建议。自此，中国每年都举行植树典礼，即来源于此。1928年，国民政府为纪念孙中山逝世三周年，将植树节改为3月12日。1979年，在邓小平提议下，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六次会议决定每年3月12日为我国植树节。

　　东北移民垦边，几乎被日本人置于死地。1917年，华北黄河发水灾，培黎先生离开金陵大学，加入华北华洋义赈会，专事公益救济以工代赈工作。第二年，他提出移民垦边主张，得到北洋政府采纳。于是他来到黑龙江省边远地区额穆县，勘测荒地移民垦殖。当时东北移民中不少人来自天津，有抽大烟的恶习，他耐心教育感化这些昔日的无业游民。当年垦殖收成较好，移民生活逐渐安定，培黎先生为之欣慰。不料日本人认为移民垦边不利于他们侵略东北计划，于1919年授意匪兵，想置培黎先生于死地。幸亏匪兵中有人曾受惠于培黎先生，只把他打伤，然后送到哈尔滨医院治疗。之后北洋政府派人看望培黎先生，表示愿意补偿其损失。培黎先生说：“我愿致意为政者，请致力东北贫民之救济，俾免于匪化，我不欲以予个人之损失而增加庶民之负担也。”他伤稍微好一点，就返美养病去了。

　　开创工业技术教育之先河，推动中国工业化。1920年，英美工党排斥华工，造成中国留美工科大学生无法获得进入工厂实习机会。正在美国养病的培黎先生“乃躬赴各厂游说，晓以利害，后又游说英邦，竟至绝食三日。……这些行动，他未受中美政府或任何机关之资助与委托，纯为本着爱护中国学生出发”。在培黎先生的游说下，美国福特公司首先允诺，其他大厂相继表示同意，英国工厂主亦同意中国学生去实习。福特汽车公司还与培黎先生合作，开办了一所半工半读性质的工科研究生院，由培黎先生负责日常管理。受培黎先生帮助的中国工科留学生约几百人。这些人回国以后，绝大部分都成为当时中国工业界的翘楚。

　　1925年，培黎先生回到中国上海，“他在上海发动了一场反对工厂极其恶劣状况的运动，他使几个工厂主确信，在谋取利润方面，技术教育与压榨工人同等重要，于是工厂主们同意给职业学校提供资金”。曾在美国得到培黎先生帮助实习的刘广沛、林福裕等学生（这两位抗战后都跟随艾黎参加了中国工合运动，并担任重要职务），先后回到上海，配合培黎先生“在沪创办工人补习学校，并致力于厂方积弊之矫正，与工人待遇之改善，由是工厂之工作效率骤增，而厂主对学校之创立，亦渐感兴趣”。这所工徒训练学校开办期间共培养了几百名青年徒工。曾任工合西北区办事处技术课机械技术员和工合山丹培黎学校机械车间机械股股长的殷风培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他在回忆中说：“1929年，我俩曾在培黎先生创办的技工学校内学习。在上海瑞熔机器造船厂机器车间学习车、钳、刨等工艺。培黎先生是美国人，在上海办了许多慈善事业，静安寺胶州路盲童学校内附设的技工学习班就是其中之一。学员是由校方（也就是培黎先生）到上海各工厂选招那些无力支付学费的穷苦学徒，我和朱德铭在厂子里工作二个月，再到学校学习一个月，共学习了3期。”1924年起，国内兴起收回教育权运动，提出收回一切外国人在华教育权主张。受此影响，上海工人补习学校于1929年被迫关闭，1930年培黎先生离华回国。

　　帮助学生擘画农林建设。1933年，培黎先生的学生刘广沛被任命为安徽和县县长。培黎先生又回到中国，帮助刘广沛擘画和县农林建设，并组织林业合作社，设立苗圃。但遗憾的是，他这次在华也未久居。

　　1934年，培黎先生因病离华，在英国居住两个月，病剧返美，历久不治，于1935年11月15日“愤而自戕，时享年七十有五”。

　　培黎先生“以一西人，受学欧美，对吾中华，爱护备至，兴办农林、作育人才，其人虽杳，功永存”。

　　文后说明：文中引文可参见南京大学高教研究所校史编写组所编《金陵大学史料集》、郝平所著《北京大学创办史实考源》、艾黎所著《艾黎自传》、金陵大学南京校友会所编《金陵大学建校一百周年纪念册》、高中华所著《孙中山的社会救济观述评》、海伦·斯诺所著《中国为民主奠基》、政协甘肃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所编《路易·艾黎在甘肃》。因篇幅有限，文中未一一标注，敬请谅解。(作者:况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