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越国

　　原标题：回到南越国

　　“南越千年事，兴怀一旦来。歌钟非旧俗，烟月有层台。”初冬是广州极好的季节，紫荆盛放，桂花飘香。此番广州之行，仿佛踏着晚唐诗人黄滔的足迹而来，来看南越国当年的繁华。

　　1983年西汉南越文王赵眜墓被发掘时，考古界为之震惊，称之为“20世纪中国著名考古发现”之一。赵眜是南越国开国国君赵佗的孙子，赵佗享年百岁有余，其子先其去世，其孙赵眜继位。彼时正是汉武大帝统治中原的时候。赵佗墓一直是民间盗墓者关注的焦点，三国时期吴王孙权甚至命大将军吕瑜率军在岭南地区遍地搜寻，最终找到赵佗曾孙，也就是赵眜儿子赵婴齐的墓葬，闹剧才收场，而赵佗之墓至今仍是未解的谜团。

　　由于从未被盗掘，赵眜墓保存相当完好。徜徉在丰富的展品之间，南越国的昔日辉煌跃然眼前。迄今为止，全国发现的汉代王侯玉衣有6套，其中有金缕、银缕、铜缕和丝缕。赵眜墓出土了唯一一套丝缕玉衣，玉衣由2291块玉片组成，是汉代玉衣中年代最早的一套，比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夫妇的金缕玉衣还早。能够大量制造厚度仅半毫米的玉片，可见当时治玉工艺之先进。

　　南越王墓出土的玉器，多达240多件，其中犀角形玉杯出自主棺室“头箱”，是主人自用的酒具，杯身呈弧形优美流畅地回卷，尾端形似浪花飞扬，饰以阴刻、浮雕，精致而奇巧，被誉为“汉玉中的稀世之宝”，入列《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仔细端详，它的形状和希腊称为“来通(Rhyton)”的角杯形金银器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后人推断其原型源于西方。

　　宴乐之器是古代统治者炫耀其身份地位的标志，南越王墓出土的乐器分铜、石、陶、丝四大类，仅青铜乐器就有钮钟14件、甬钟5件、句鑃8件。看来赵眜承袭了周秦以来“钟鸣鼎食”的礼乐制度。

　　在琳琅满目的展品中，有一块不起眼的蓝色透明平板玻璃，镶嵌在长方形铜框牌饰中。玻璃一直被认为是舶来品，但这块蓝色玻璃铅、钡含量分别高达33%和12%，属于中国的铅钡玻璃，不同于西方的钠钙玻璃，是我国考古发现的最早的平板玻璃，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美国芝加哥博物馆曾经悬挂过一幅标语“历史是鲜活的”，在这里，我看到的正是一幅幅鲜活的历史画面。

　　龙钮金印、绘画铜镜、船纹铜提筒、全套的铁铠甲、15件铁剑、鎏金的华丽铁矛、整匹的丝绸……工艺之精美、设计之曼妙，无不折射着南越国的灿烂文明。

　　广州曾经长期被西方误会，很长一段时间里，西方认为秦汉时期的广州是蛮荒之地、羁縻之所，甚至“到处是猴子”。直到西汉南越文王赵眜墓被发掘，尘封许久的文物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世人才有了“南越千年事”的实物资料。

　　一边感慨南越国的传奇，一边信步走上北京路步行街，路边店铺鳞次栉比，忽见街道中央出现一大片玻璃地面，竟然是“千年古楼遗址”发掘现场。原来2002年在北京路步行街发现古楼遗址，经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发掘、考证，这里为宋、明、清三个历史时期层层叠压的门楼遗址。

　　透过玻璃地面，宋代石门槛、宋明两代门洞路面清晰可见。宋代细条石路面在下，明代大块石路面在上，可以想见当年这里车水马龙的景象。据《番禺县志》载，今北京路唐时有清海楼，南汉时在此叠石建双阙。宋代改为双门城楼，元代毁，明洪武七年重建。清代重修，称拱北楼。民国八年拆城开路，拱北楼遂平。从县志可以看出，北京路这里在1000多年前就是繁荣昌盛之地。

　　古迹没有被收藏进博物馆，就在商业街上，就在百姓身旁，历史以她特有的姿势告诉你：“你的血液中奔腾着我的基因，我在这里，等了你上千年。”步行街上到处是摩肩接踵的行人，有的抱孩子凑近看看热闹，有的过来拍几张照片，不知不觉中，这个城市的历史文化已耳濡目染。

　　这是一个城市的生命轨迹，关乎的不仅是过去，更关乎我们与现在、未来的关系。正如英国学者罗德尼·哈里森所说，“(文化)遗产不能仅仅理解为对存留至今的古物进行被动的保护，它还是一种将物、场所与实践主动聚集起来的过程。其中，我们的选择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我们在当代所持并希冀能带进未来的某种价值体系。”

　　一湾溪水绿，两岸荔枝红。2000年历史滋养着这方水土，2000年文化浸染着这座城市，祖先的文明告诉我们从哪里来，同时也昭示着我们向哪里去。“衔杯国门外，分手见残阳。何日还南越，今朝往北荒。”广州，下次再见！